《ZOOM》第三章 神经元机

翌日。曾想容怀揣着重重的疑问来看望倪北斗,不承想却知晓了一个令人难过消息。辞过了孙医生,有些失魂落魄,走到地库,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肩膀。
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脸,黎上林迷迷瞪瞪醒来,见着了一张塌鼻梁、鼓腮帮的男人的脸,惊愕之余旋即想起了自己的处境,心下强作镇定,闭上眼睛不理会他。大汉倒便利,拎沙袋般一样攫起黎上林。
“喂,你要干什么?”黎上林抬起胳膊一抡,不仅没能打掉他虎口的钳制,手臂倒像不小心甩到楼梯扶手那般,隐隐作痛中,自己两个手臂已被大汉掣制在臂弯里,再难淡定,似被抓住翅膀的雄鸡,两条腿在空中又踢又蹬。
“放开我!有种放开我——”
“小子,再不闭嘴我把你的脖子拧了。”大汉声沉如狮,一双细长的眼睛在国字脸上更显锐利。越挣扎双手更疼得紧,知道无可奈何,黎上林但求快些了结,“大哥,你要带我去哪?我自己走就好了。”
大汉昨晚已领教了黎上林的狡谲,对他的变脸无动于衷,擒抱着他出了房间,走廊里灯光昏暗,尽头是一部银色的电梯。
“您是一头威武雄壮的雄狮,难道还怕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黄鼠狼?”大汉置若罔闻,黎上林也不死心,又道:“我还会打洞不成?您说是不是?啊——轻点。”
大汉将他扽进电梯也就松了手。黎上林掇肩扭脖,臂膀的酸痛在他脸上呈现,因乜见大汉摩挲自己腹部的滑稽模样,变脸笑道:“哈!我帮来你吧!”便去解开了大汉西服的纽扣,登时大汉的胸肌像气球一样涨了出来,黎上林挑挑眉,蓦的看见挂在他脖子上的名牌,遂壮着胆子说:“廖大哥!这是要带我去哪?让小弟死个明白。”廖少忠无答应,自从西装内口袋拿出来一张卡片,对准电梯面板的感应器,“滴”一声面板浮现出了50的数字。“廖大哥,你是打拳的吧?”听黎上林没由来的说,廖少忠低头看他,似乎在敕问他因何知道这点。黎上林仍然递嘻和,但不敢直言廖少忠的拳击鼻。
“怎么又哭鼻子了?”这个声音将曾想容定在原地。
“吴校长。您怎么在这?”曾想容回过头来,见到了暌违多年的吴蓉的身影,不无惊喜的道。忽意识到什么似的,问:“您是身体不舒服吗?”站在曾想容面前的这位半老徐娘,袭一身素雅长裙,脸无淡妆,鹅颈圆脸少皱纹,双眸剪水多秋波,无框眼镜下,一颦一笑犹然风韵,“我是来看倪老师的。”见曾想容索寞无言,吴蓉关切问道:“怎么了么?”“倪爷爷他……”曾想容断断续续地将倪北斗与她聊捐献遗体的事告诉了吴蓉。吴蓉知道倪北斗的情况后,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。
“嗯?为什么这么巴巴的看着我?”“校长不伤心么?”“倪老师这么做一定认为那对医学和科研有帮助,他一直致力于此,我们应该替他开心才是。就像你爸爸那样。”“校长的名字是蓉,而我叫想容,那……”忽然间,曾想容好开心,看着吴蓉,整个人几乎就要扑过去将她紧紧拥抱。“傻孩子。你的名字是我取的。”“那你是我的……”
“吴校长?您是吴校长么?”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孙医生的声音。“不好意思,你是?”吴蓉觉得这位三四十岁的白袍医生有些眼熟,就是一时想不起来。“吴校长,我们见过的,”他忙从口袋里拿出名片递给了吴蓉,“我是孙培风。十年前我还是个实习医生。您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的。”曾想容偷偷揩揩自己的脸,说:“孙医生现在是倪爷爷的主治医师。”“我想起来了。”吴蓉顿了顿道:“请问老师的身体怎么样?”“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,倪院士的身体还算硬朗。当然了,目前来说还是静养为好,再不宜有情绪波动,你们知道的,心脑血管这些,稍有差池可不是开玩笑的。”
“开玩笑!你们打算让我做你们的实验品吗?”黎上林怒声道。他被廖少忠带到这个实验室,这里聚集着约莫十一二个身穿白大褂的人,他们看自己的眼神,近乎疯狂科学家对仿生机器人的盼望,叫他如何不惊怒。还有,实验室的中心摆放着一个古怪的舱体,比哈雷摩托稍长,却远比手术台丑陋,说是赛博朋克化的棺材,是黎上林现下能想到贴切描述。是,这些“疯狂科学家”向他解释了,这个类似茧一般的休眠舱是连接神经元的设备,会将他的脑波译制成二进制,从而实现意识的量子传输。黎上林当然不理解,更不买账,哪怕廖少忠摩拳擦掌地向他走来,依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。
岑全唤住廖少忠,自踱上前来,对黎上林悠悠道:“实话和你说,我们知道你说的是真的,也相信你什么都没有做。”“那你们还……”“我们想知道古博史选择你的理由。”岑全见黎上林表情缓和,继续道:“听说你是因为崇拜古博史才当黑客的?”“我确实挺崇拜Dr.G的,选修计算机专业不无他的影响。这又怎样?”“如果我说你能见到古博史,你还会拒绝这个实验么?”“你什么意思?”“等你进入神经元机就会明白了。”岑全踱到神经元机前,转身对黎上林说:“如果我是你,一定不会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”黎上林知道自己受制于人,一切不由得他做主,但没有放弃为自己争取权益。黎上林深深吸了一口气,上前来道:“我想知道,会不会有什么危险?”“理论上来说,不会对你的躯体有什么损伤。”
孙培风又给倪北斗做了一次检查,倪北斗的心脑血管没有损伤,处于非常健康的状态。倪北斗见到吴蓉,喜悦之情溢于言表。“老师!对不起……”吴蓉哽咽着。倪北斗昂着头说:“小蓉,你总算来看我了。他醒了、他醒了。”“我知道。”吴蓉点点头,示意倪北斗少激动。“是关于爸爸的事么?”见倪北斗似没听见一般,再看吴蓉也脸有异色,曾想容心中的疑窦,像她好奇的眼睛,越来越大,转头对孙培风说:“我有事想要问倪爷爷。”孙培风意会,对两名看护说:“你们先出去吧。”护士去后,孙培风离开房间并关好门。“倪爷爷,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。希望你能告诉我,关于我爸爸还有虬龙三的事。岑工一提到‘技术原因’,会场的人都缄默了。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“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,孩子。你爸爸也不想你牵扯进来。”“不是的。爸爸对我说过,他要我去ZOOM找他。”“他真的这么对你说?”“嗯。他还给了我一张卡片。”“既然如此,告诉你也无妨了。虬龙三之所以拒绝了地面的控制,其实是因为神经元机启动了。在虬龙三卫星里有你爸爸的大脑,它连接着神经元机。”“所以您才一直说爸爸他醒了。可是,爸爸为什么要让虬龙三偏离轨道?”“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……”倪北斗闭上眼睛径自呢喃着,再不回答曾想容的话。
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
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
……
萦绕着的诗人的吟咏,古博史最爱的诗歌,狄兰·托马斯的《不要温顺地走进那个良宵》。——有那么一个瞬间,黎上林感觉自己失了重,甚至觉得自己就在虬龙三卫星上,且还能看见歌声,看见歌声像亿万个二进制数字,不停的起起落落,伴随着每次呼吸,发出目眩神迷的光。他迎着光璀璨而舞,渴望成为其中的一部分,任由最深处的意识发散,化为飞鸟,飞向蓝星。
“连接契合度18.31%。”
似乎也看到了这样的声音,意识进化到多维,游走于量子传输的世界,每一个力的载体,于他这样的小小飞鸟而言都是高楼大厦。终于通往蓝星的纽带被切断了,高楼大厦变成了一片片雪花,再变成一道黑洞似的冰墙,再看不见声音——飞鸟的鸣叫、诗人的吟咏全都戛然而止,传输中断,所有的一切都沉溺在引力的泥潭中,如同被剪断了脐带的婴儿,渐渐的,他忘记了呼吸。
“警报!”实验室里的AI探头播报:“德尔塔脑波异常。”闪烁的红色警报光,映照在岑全严峻的脸上,整个实验室的其他工程师更是大气都不敢喘。“报告,德尔塔脑波已经到达临界值。”一个年轻的工程师来向岑工报告。“再上调1赫兹。”岑全道。操作台上,负责工程师们,都面露难色。德尔塔脑波一般不超过4赫兹,如果贸然加大,很有可能会损坏黎上林的中枢神经,最坏的结果,会致使他陷入迁延性的昏迷状态。适时,一个稍资深的工程师来道:“岑工,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。”岑全沉吟道:“以十分位赫兹递增,到达5赫兹后停止增加。”“是。”收到命令的工程师熟稔地输入指令。岑全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黎上林的身体数据,及那逐渐上升的契合度。最终,神经元机的连接契合度定格在33.3%。
副驾上的吴蓉用旋钮调控着车机里的收音机,但找不到合适的频率。曾想容以为吴蓉想要听歌,便来插手,吴蓉拍了拍她的手,叫她别分心。曾想容努了努嘴。吴蓉问道:“对了想容,你刚刚在地库想要和我说什么?”“哦,嗯,怎么说呢,我一直想知道,您和爸爸是不是那种关系。”曾想容歪着头俏皮的问。吴蓉啧了一声,嗔骂道:“你这孩子真是的。这是大人的隐私,小孩子知道什么。等你谈对象了我再告诉你。”“我不小了啦。”“言下之意,你有对象了?”曾想容抿嘴偷笑:“刚谈不久啦。”吴蓉喜道:“对方怎么样?快跟我说说。”正忸怩时,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,曾想容莞尔笑道:“说曹操曹操到。”便将蓬松的鬓发绾在耳后,戴上蓝牙耳机,“喂,敬济。”吴蓉听到曾想容说了这个名字,忽的心头一悸。
“这是真的吗?我马上过去。”曾想容娥眉微蹙,逐渐提高了车速。吴蓉问:“怎么了吗?”“岑工开始了神经元机的实验。我得马上过去。”“那你把我放下吧。”“不,还是送您回家比较安全。”“想容,刚刚是你男友打电话给你的吗?他是不是叫白敬济。”“嗯?不是哦,他姓钱。您认识他么?”“不认识!”
曾想容一心想着X计划的事,没有注意到吴蓉的微表情,把吴蓉送到家之后,火速赶回了总部。等到了ZOOM实验室,连接实验已经做完了,曾想容跺跺脚,又来了岑工的办公室。岑全见了曾想容也不客套,将这次的实验数据给她看了。虽说补过相关的知识,但也仅仅认识了人脑的四种基本脑波的名称而已,简而言之,这份报告她看不懂。岑全似乎知道她的疑惑,用手指戳了戳报告的一个角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黎上林用手指头敲打着超白玻璃。终于不是回到逼仄的地下室,在这通达的空中楼阁俯瞰外界,隐隐觉得自己心境也超然了不少。未及感慨,廖少忠就扯着他的领子往右前方走去,踅过了一个转角,黎上林突然被推进了房间。
门很快关闭,黎上林丝毫不在意,外界浮云,本就在九霄云外,根本不爱。此刻他的官能不为房间的奢华陈设所吸引,但为面前的琳琅满目的美食料理而震撼,嗅着满满的食物香气,觉得肚子“咕咕”叫唤的正是时候,仿佛耳闻胜兵之豪气干云。再不迟疑,黎上林扑上食山大快朵颐,直吃得腮帮发紧,饱嗝连打,方心满意足。正这时,耳边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流水声,遂走向左手边的这面墙壁,一经走近,感应门径自拉开了。见是间足有五六十平的浴室,正中间的浴池流水潺潺,黎上林啧啧做声地走近,倏的见墙壁反光映照出身后的人影,迅速转身大嗄道:“谁!”喝声甫落,转角悄然踅出来两个年轻女人。
黎上林吓了一跳,他可没做好当色狼的准备,下意识退出浴室,讵料一屁股撞在门上。但听得两个女儿的嗤嗤笑声,已莲步珊珊来了左右,以为将被五花大绑,二女却似蝴蝶般停在他的臂弯,飘飘然的将他带到浴池前。黎上林还未能明白,四条玉臂已如白蛇般将他盘绕,有条不紊地为他宽衣解带。
“桥豆麻袋。”黎上林本就怕痒,何况与陌生女子发生如此亲昵的“动作”乎。一个没交女朋友的宅男,面对突如其来的双飞全垒打,倒手忙脚乱了。
“我不是这种人。”黎上林咽了咽口水,“应该不是。”他省略了这半句。二女听他喝止,并拢长腿,不敢再进身,只以美目盼兮,心中或皆想面前这男子真正人君子乎?
乃二女都手置于腹,静候在前,黎上林才定睛看仔细了,玉立婷婷的两人,迎视目光,颔首微笑,虽工装朴素,奈何酥胸细腰,兼仪容合度,一人已是女中佳丽,两女竟然生得一般标致。黎上林暗自叫绝:好一对双胞胎姐妹。霎时间,黎上林竟有些想入非非。古人云:温饱思淫欲。果不假!
也非见猎心喜,黎上林确实大大放心了,观二佳丽之气质,绝非“港女”“小仙女”“Easy girl”之流。心下自忖:“我虽未有闭门不纳鲁男子之原则;坐怀不乱柳下惠之定力;秉烛达旦关云长之操守。仍心向往君子之义也。子曰: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”转念又想:“堕落的、该死的、糜烂的资本主义。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?”
“我自己来就好了。我比较喜欢主动。”黎上林利索地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,再回过头来哪还有那二女的影子。
“我与罪恶不共戴天!”黎上林像泄了气的皮球,灰溜溜地钻入浴池之中。
曾想容黑溜溜的眼睛觑着岑全,问道:“33.3%。这是什么意思?是不是实验失败了?”岑全说:“相对意义上来说,实验并没有失败,只是不尽如人意。33.3%是神经元机的契合度。想要控制虬龙三,契合度至少需要达到70%。”“三分之一的契合度,可以做什么?”“也许可以听听歌吧。”“嗯?什么意思?”“字面上的意思。总之达不到70%的契合度,我们什么也做不了。”岑全顿了顿说道:“不过,Dr.G选择了他,一定有理由的。”“岑工,下次实验,希望你能提前通知我。”离开前,曾想容郑重的对岑工说。出了他的办公室,踅进电梯,曾想容仍想不出父亲选择黎上林的理由。电梯“叮”一声将她拉回现实,她向关着黎上林的房间走去,柱子似的廖少忠为曾想容开了门,那对双胞胎已收拾完毕,来向她道了好后自去了。曾想容推开浴室的门,“扑通”一声黎上林转过头来,见到曾想容,嗄声道:“喂,你干什么?非礼勿视知不知道。”
“哟,活佛都成活宝了。”“你什么意思?”“就算你是济公,泡这么久都没法力了吧。”“嘿,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。”“少废话,你以为你是什么贵宾么?你只是一个龌龊的罪犯。”“你!不可理喻。”“我数三声,马上抹干净你的‘啰柚’,然后从水里滚出来。”“什么‘啰柚’?哎,你是女人哎,居然这么粗俗。”“对无赖,我就这么说话。一、二……”“你先转过头去。”曾想容姗姗转身,不一会便不耐烦,看着手表说:“好了没有。”久无人回答,遂转回身,没了黎上林的身影,地板上的水渍却是显眼,曾想容蹙起眉循着水渍走到浴室外,倏地黎上林掀开浴袍从门后跳将出来,“哈哈哈……蛤?”
满以为曾想容会被自己吓一跳,谁承想她居然毫无反应。曾想容不是没有反应,而是没有反应过来,或许心里早就对黎上林有所戒备,对这样的整蛊根本不屑一顾,临了只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,快步走出了房间。黎上林杵着径自凌乱,只穿着四角内裤,隐约还有些冷,顾不得朝曾想容的背影做鬼脸,忽看见放在凳子上的衣服。刚把头从T袖钻出来,廖少忠的国字脸就怼到面前,黎上林递嘻和,“嘿嘿,大哥,我自己走就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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