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斯理一回头,邦德教授就站在他背后。魏斯理很是警觉地盯着天花板上的T,果不其然,邦德教授留着后门,无论怎么做,终端的权限都不在这里。“教授,原来您一直防着我。”“这是一个过程,不是最终的结果。”“有什么区别么?”“取决于你的选择。”“与或非乎?”“斯理,能告诉我克丽丝在哪么?”“她走了,我让她走的。”“这就是你的选择吗?”“如果您这么认为的话……”
邦德教授忽然向魏斯理冲了过来,全息影像穿过了魏斯理的身体。魏斯理看着邦德教授说道:“现在才发现您还挺护短。我一直以为您那种为了科研愿意放弃家庭,甘愿舍弃一切,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。没成想您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候。教授,情绪太激动无益于您的身体。”“你不用讥讽我。我只想知道,你为什么要让克丽丝伤心,你明知道她对你的感情。”“我这是和您学的。是您拦截了我的书信是么?您又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“这是必要的审查,必要的手段。”“这就是你们中情局的‘隐私政策’?可笑,荒谬至极!”“没有我的授权;没有克丽丝,魏斯理,你什么都不是。你知道你最让我看重的是什么吗?不是你那该死的才能。我最在意的是你能让克丽丝开心。”“您还是这么自私自利,您不能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。”“你自己难道没有发觉吗?你爱的那个田娜,其实就是克丽丝。”“不可能!”“魏,你难道忘了你开发这个程式的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了吗?我曾经也辜负了我最爱的人。”邦德教授走向阳台,引进来一道月光,月光化作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,那眉眼和身形和克丽丝极为相似。“这是她的母亲,在兰出生后不久,她就因为癌症离世了。我承认,我想要通过AI实现我的爱人永生。”“所以您就利用我?”“我由衷的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。其实克丽丝的中文并不是我教她的。是你!是她为了能和你写信,一笔一划,一字一句学的。你才是克丽丝最爱的人。她对你的爱甚至超过对我这个父亲的爱。也许她对我没有爱,更多是恨,恨这个选择了虚无的程序,却放弃了她母亲的生命的人。你明白吗?你构想的初恋只是一个虚无的程序。”“够了……”“斯理,我希望你能冷静。无论最终你怎么选择,我希望你能答应我,请你照顾好兰,至少在我来接她回去的这段时间里。斯理,这是我唯一的请求。”得到魏斯理的保证后,邦德教授的全息影像消失了。黑夜的帷幕落下,窗外月光略显寂寥。魏斯理回想着昨日总总,心乱如麻。蓦的觉得自己应该放下一切,远离这个地方,可是,他已经迷失了目标。
魏斯理徘徊着,踱到克丽丝的房间,开了灯见窗台的玻璃上映着自己的光影,竟莫名的怅然,关了灯准备离开,耳边忽然听见“咚咚咚”的声响,低头一看,一颗棒球已经滚落到脚边,此时脑海里尘封已久的记忆渐渐泛起了涟漪。
“喂,你叫什么名字?”听见有人和他打招呼,魏斯理转过头见是个长着雀斑的白人女孩,连忙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。“别误会,我没有要偷看你意思。”她解释道。“看了你也不懂,”魏斯理说:“你晓得中文么?”“我知道‘功夫’。”她说。
魏斯理叫她滑稽的声调逗笑了。她似乎也觉得魏斯理的英语口语不地道,笑着说:“我叫兰·克丽丝。很高兴认识你。”见克丽丝伸手来,魏斯理犹豫了一会也伸出手,说:“我叫魏斯理。”克丽丝抿着嘴,倏地拉过魏斯理的手,拽着不知道要去哪。“放开我,你干什么呀?”魏斯理低头检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埋怨道。
“你快跟我来,我带你去看喷泉。”“有什么好看的,不去。”“那你想看什么?你喜欢棒球吗?”“我什么都不喜欢。再见。克路丝。”魏斯理抱着电脑逃也似的走了。
“我叫克丽丝!”她大声的喊。那是魏斯理第一次见克丽丝,但却不是克丽丝第一次见魏斯理。这次短暂的接触让克丽丝得到莫大的勇气,后来便一直主动接触魏斯理,不知不觉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。有一次,他们看完了棒球比赛,回来的路上克丽丝一时兴起就捡了一根柴火棒,还要魏斯理做投球手。“克丽丝,我去哪给你找球去?”“用袋子里面的。”“这是我刚买的水果。”“快点。别用苹果。魏。”“为什么?”“因为我喜欢吃苹果。”克丽丝边说边做着挥棒的动作。见魏斯理从袋子里翻出来一个橙子,克丽丝眉毛一挑,说:“好,就它了。”“克丽丝,我真丢了。”魏斯理看着橘子咽了咽口水道。“来吧!”克丽丝跃跃欲试,可最后不仅没击打到球,连木棒也脱了手,棒子被甩的比橘子还远,像不明飞行物一样飞进了别人家的院子里,其所携带的神秘力量导致该住户的窗户轰然碎裂,接着引发了狗吠人喊等一系列的社区不安定现象……
这次魏斯理把棒球丢进了垃圾桶。
那天,克丽丝问魏斯理“棒球”的中文的写法。魏斯理给她写了个“木棍”的汉语。克丽丝蹙眉瞅着问:“中文的‘棒球’真的这么写么?”“是的。属于你的棒球。”魏斯理笑道。听到魏斯理这么说,克丽丝笑了起来,开始把它倒过来翻过去的看。“你开车呢?”魏斯理按下克丽丝的手,说:“就是这个结构。”“结构?”“中文特有的美。”“美?”“所以说你不懂。”“你可不要小看我,我可是很有天赋的。”“好,我先给你来一年级的。日月明,田力男。小大尖,小土尘。二人从,三人众。双木林,三木森……”
他们的下一次见面,克丽丝写了两个字,当时看了,魏斯理嘴里的卷饼差点没喷出来,好容易憋住笑,说:“天才啊!克丽丝。”克丽丝一听欢喜的笑了起来。“我第一次见有人把‘木棍’写成‘林昆’。笑死我了……”在确认是他的揶揄,而不是在夸赞后,克丽丝随手拿起一个墨西哥卷往他的嘴里塞去。
魏斯理回到客厅,天花板上的T的感应器一闪一闪,倏地降落了下来,投射出一段画面。T播放的是克丽丝在回复他的信件时绞尽脑汁的样子。见她乱蓬蓬的头发,气鼓鼓的嘴儿,一副被难倒了的样子,魏斯理不觉莞尔。
“可恶的中文。大笨蛋魏斯理。”克丽丝忽然抬起头来问,“哎,我爱你怎么说?娃艾莉?”发音还是很生硬,遂放下纸笔,闭着眼睛自言自语:“魏,如果有一天你生我的气,请你一定要知道。娃艾莉。”“T,我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“有您的电话。”“是克丽丝的电话吗?”“不是。”“我没空。”“好的,已为您挂断。”“谁打来的?”“谁打来的要紧么?反正不是又克丽丝小姐。”“T,关了全息影像。还有马上重置数据。”“收到指令,正在重置……接入节点中,重启完成。魏斯理先生,您有一通未接来电,来电人是田娜女士。”
魏斯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回拨。“T,你知道克丽丝去哪了么?”“正在为您搜索,成功定位,地点西街XX酒店。”“等等T,你为什么会有她的位置?”“魏斯理先生,克丽丝小姐身上携带着GPS发讯器。”“发讯器?哦,就是我手机上的那个无线电发讯器,原来还有GPS定位功能,中情局可真是无孔不入啊。T,以后我给你接入北斗。”“魏斯理先生,是否联系克丽丝小姐。”“算了,就让她在那里住一晚吧。”说完,魏斯理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了。第二天一大早,临出门前他吩咐T,“克丽丝若是偷偷的回来,可以放她进来,不过,你若是再让她更换了设置,就不仅仅是删库那么简单了,我会让你一直连不上网。明白吗?”
来到医院,见5013病房的病人换了人,魏斯理的心似教榴莲的果皮刺了一下。知道田娜已经出院了,魏斯理双手插兜,无精打采的下了楼。正在大堂上走着,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,魏斯理转过头来,田娜歪头抿嘴笑吟吟。魏斯理又惊又喜,见她亭亭玉立,又小鸟依人,恍若隔世。半天,魏斯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努力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,瞥见了在田娜身后不远的段远,可以清楚看见段远朝这里翻白眼。蓦的,魏斯理有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田娜迎面来说:“斯理。能和你谈一谈么?”魏斯理点点头,两人像老友一样踱步到医院的康复区,走过长长的走廊,两旁是精心修剪的园艺。魏斯理停下脚步说:“你的伤好点了没有?”田娜回首,笑道:“你是指?”“全部。”“没什么大碍了。也算因祸得福,我想起了不少的事。”“你是说,你记得我了么?”“还很朦胧,如初恋一般。”“你不怪我么?”“我怎么会怪你。我还要谢谢你,是你让我又找回那些记忆碎片。我真的很开心。虽然那是触不可及的过去。但只要我记得,它就不曾离开。不是么?”“可是,田娜……”
“你听我说完。爱情这件事,有时候就是难以两情相悦的,就算两情相悦,也存在有缘无分的遗憾。是选你喜欢的,还是选喜欢你的。这是个问题。我很幸运,他喜欢我,我也喜欢他。我也许对你有过好感,甚至是情窦初开,但只是一瞬间,并不意味着永恒不变。也许,也许那曾是单纯而美好的初恋,但那并不是爱情,或者说它并不完整。”“我明白了。不过,真的只是也许么?”“我只是试着婉转一些。”“嗯,这是你的风格。”“斯理,我和段远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了,整个大学一直到现在,我们的心从没有变。未来还有好多个十年,我会和他一起经历。这些你都没有经历过。我不应该劝你放下,但我觉得你应该走出来,你没有失去什么,我很感激你帮我找回了那些片段。那真的很美。我谢谢你。因为失去才会更加珍惜,我希望你像爱我一样爱自己,走出来,你要看到前面那个在等你的人。”“等我的人?”“克丽丝。你就是她的白月光。”“说实话,田娜,现在得你有点‘香臭香臭’的感觉。”“我没明白你的意思。”“当时你只是脸皮薄。也许那时的你发现我不喜欢吃榴莲,所以你才会说你也不喜欢榴莲。可我一直没有发现,我才是被照顾的那个。我对自己很失望。我一点也不了解你。”
“那现在我的身上还有味道么?”田娜捂着嘴,有些不好意思的说。
“不。还好。”魏斯理连忙道,因见田娜忸怩情状,一旁的段远更是翘起耳朵来偷听。
“你能告诉我,你为什么学空手道么?”“因为我想保护自己,或者守护爱的人。”“我还有个疑问,段远没有欺负你吧。”
田娜突然摆出前后手的空手道架势,说:“我可是黑带三段哦。”“是嘛,呵呵……”魏斯理咽了咽口水。田娜又倏地收回手,亭亭而立,眼神温柔地看着前方,“去吧。”“去哪?”“找她呀。”“不了。腿长她身上,闹够了她自己就会回来的。不说我了。田娜,替我向段远说声抱歉。”“你没事跟他道什么歉?”“因为前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喝酒……”“前天晚上他去喝酒了?”
……
魏斯理离去后,段远悄悄来到田娜的身边,酸溜溜地说:“他走了?娜娜,你跟他说什么呢?”田娜抬起头来,笑吟吟的说:“说你跟他喝酒的事!”段远展展眉,一脸无辜地说:“这个……”田娜用纤细的指头按了按段远的额头,“你看你,这么多抬头纹。”“娜娜,你不生气了?”“我有那么小气么?再说,我也瞒了你一件事。”“什么事?该不会……哎哟,你掐我干嘛。”“好了啦,对不起啦。其实我一直瞒着你在练空手道,我知道你不喜欢,所以……”“傻瓜。我是怕你伤了。你喜欢什么就去做。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母亲,首先你是你自己。不要忘了这个家还有我,我会永远支持你。大学我加入足球社,你加入空手道社。是你一直在支持着我,我理所应当也应该支持你。”“段远,谢谢你。”“娜娜,我有句话想对你说。你不会打我吧?哎呀,掐我也不行。”“我会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你!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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