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扮成学生的两人,早早便混进了田娜任职的汉语学校。期间,不乏有搭讪的男学生,有时克丽丝故意在离座位不远的地方和他们说说笑笑。
“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?”这个白人男学生忽然这么问。克丽丝抿着嘴唇说:“你知道他的名字吗?”“I don’t know。”他摇着头。“沃尔什,”他的伙伴史密斯说:“你应该用中文回答。”沃尔什瞪了史密斯一眼。“噗嗤”一声,一旁的克丽丝突兀的笑了起来,直笑得花枝乱颤。两人面面相觑,沃尔什耸起肩膀疑惑地问:“发生了什么?”“Sorry……”克丽丝咬咬手指,抻着脖子说:“抱歉,刚刚说到哪了?”“Name。额、名字。那个男人的名字。”史密斯补充道。“他……林昆……名字……”“嗯哼?然后呢?你不要笑了。我们也想知道。”沃尔什不耐烦的喊。
好一会克丽丝总算止住笑,用手给自己扇风去热气,“林昆 and 木棍。”说着,用碧珠般的眼睛观察着沃尔什和史密斯的反应,他们只是一脸的愕然。沃尔什问:“请问,笑点在哪里?”“名字。林昆、木棍,他,他是木棍……”克丽丝回头指着魏斯理,忽然就发现自己的位子叫人霸占了,几个年轻的呱噪的皮肤黝黑的女孩围着魏斯理,其中一个还把她丰满的臀部似倚非倚的搭着桌子角。见克丽丝护食那样的冲了过来,那几个黑妹朝魏斯理飞了吻,自回座位去了。
克丽丝带着风坐下来,同桌的魏斯理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情状,喏喏去问:“你和她们说什么了?”魏斯理仍然神游状态,仿若回到了十年前,和她同处一间教室,也许回过头,就能看见田娜也在看着自己。克丽丝忍不住朝魏斯理肘了去,愤愤说:“不说我也知道。”魏斯理扭过头来,干眨眼问道:“你知道什么了?”“她们一定是把你当成韩国人了。”“什么跟什么?你在瞎说什么呢?”“最近韩流很火,我一看就知道她们,肤浅得很。”“你都会这词了呵。话说,昨天你一整天都在这里上课?”“没有,昨天我先去了大使馆。然后……”“你去大使馆干什么?”“你先听我说完嘛。”“好好,你说。”“去办完事之后,我就找了个地方吃饭,吃完饭才想起来田娜老师跟我说她的课在下午,因为她还得带小孩。我就又去吃了下午茶,一直到了三点多的时候才来听田娜老师的课。听完课,我就……”“行了、行了。”“是你要我说的嘛。”“我只是好奇你昨天干了什么?准确的说,我是好奇你怎么这么有上进心了,仅此而已。没人要你絮絮叨叨说个没完。”“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在关心我。你只是想知道我跟田娜老师聊了什么,对吧?”“我发现,你对这种事就特别上心。括弧,我不是在夸你。”“不用你提醒,我现在的中文好得很。兰可不像你。”“我、我怎么了?”“你这个样子就像个偷窥狂、跟踪狂,你不怀好意。”“我不怀好意?你才是血口喷人。我、我这充其量只是、只是旁听。”“嗯?那你也是来学习中文的?”“我堂堂的炎黄子孙,我还用学?”魏斯理别过头,自顾着道:“谁跟你们昂撒人似的。”难怪魏斯理置气,以前在国外留学,就没少受歧视,现在回国了,傲娇点又怎样?克丽丝虽生气,但毕竟知道魏斯理的委屈,所以才执意要求邦德教授,让魏斯理和他们一起住。魏斯理望着窗外,忽然感觉肩膀上被人搭上手。
“你说什么?”这普通话听着比克丽丝还蹩脚,回头见是个枯草发色的卷毛小子,正搭着他的肩,魏斯理抖了抖肩膀,没好气的说:“干你什么事?”沃尔什用普通话一字一句地说:“你这个日本人,太下流了。”魏斯理一听登时火了,一把揪住沃尔什的衣领,“娘希匹,骂谁呢,狗日的,你TM全家都是日本人。”沃尔什也不是善茬,站起来就是一拳。吃了一拳,魏斯理脑瓜子顿时嗡嗡的,一个没站稳坐地上了。魏斯理舔了舔嘴角的血,呸一声叫骂道:“老子正烦着呢,MD,这口气就找你出了。”魏斯理挣开了克丽丝自站起,沃尔什也摩拳擦掌,史密斯见状开始起哄架秧子,招呼左右的学生往两边拉桌椅,很快就腾出来半个教室。桌椅圈中的两人都虎视眈眈,一触即发。看架势两人须有一个躺下才罢休,克丽丝撑着手赶忙上前制止:“别打了。不准打了。再打我要告老师去了。”那几个黑妹见了魏斯理的眼色,来把克丽丝拉开了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魏斯理不占优势。沃尔什身高臂长,加上体重优势,应是比魏斯理大了一个量级。再看沃尔什的抱架,有模有样,并非虚张声势。魏斯理岂是有勇无谋之辈,方才吃了一拳,才知道轻重。正所谓狭路相逢,勇者胜!
魏斯理并不好斗,更谈不上恨意,只是心中郁闷,无由来哉,那怕今天被揍得面目全非,觉得也会比今后的麻木不仁要痛快得多。早就受够了——“来啊!”
沃尔什抱架来逼近,挥出一个左拳如锤落,魏斯理右手肘护头一顶,堪堪挡下。未及反应,沃尔什再祭出后手直拳,打在魏斯理左手腕抱架上,魏斯理连退两步把力卸去。沃尔什怒目而视,咄咄逼人。魏斯理不急不躁,脚下是截拳道的迷踪步伐,上半身的抱架也很扎实,充分发挥灵活性,时刻酝酿反击。数击未中的沃尔什变换打法,连续刺拳压制,挥拳头如雨点,拳风扑面,危机关头魏斯理一个正蹬,正中沃尔什的肚心。这一脚把沃尔什踹了出去,在后作用力下魏斯理也往后倒,但更快翻起身,眼见“嗖”的骑在沃尔什身上,开始左右砸拳。“住手!”魏斯理叫这声音定住了拳头。沃尔什缓了过来,不由分说对魏斯理眉心又照一拳,挨了拳的魏斯理连忙后退,因顾忌身边的田娜,未再出手。沃尔什尚且不依不饶,翻起身便冲了过来,克丽丝忙来抓住他的胳膊,却被一推,踉踉跄跄往前倒,田娜急忙去扶,两人便都一齐倒了。见状,魏斯理登时怒火中烧,又朝沃尔什扑去,再撕打了起来。
“别打了,魏……”
魏斯理拽着沃尔什的衣领,眼神凶狠的盯着,沃尔什翻着半白的眼,有气无力地摆手。魏斯理推开沃尔什,回头见克丽丝一脸焦急的样子。“怎么了?”魏斯理扑过来看,发现田娜倒在克丽丝的怀里,“田娜,她怎么了?”克丽丝咬着牙说,“田娜老师好像被桌子撞到了头……”正说着,田娜迷迷瞪瞪地睁开眼,魏斯理朝她喊:“田娜,你、你怎么样了?你撞哪了?你没事吧?”田娜双眉微蹙,眼神更是迷离,昂着脖子,用喉底的声音唤道:“斯理,是、是你吗?你来救我了吗?”“是我,田娜,是我。我是斯理。我来救你了。田娜……你醒醒,田娜……”“魏,你干什么?”“克丽丝,我要送她去医院。”“校长来了……”一个黑小妹喊道。“克丽丝,你在前面开路。”“魏,魏斯理!”见魏斯理抱起田娜往外走,克丽丝蹙着眉说:“我叫人联系了医院,现在最好等救护车来。”魏斯理站在原地,冷声道:“保健室在哪?”黑小妹看了校长一眼,赶忙为魏斯理带路,“come with me。”众学生一哄向保健室去了。“这,还有一个!”沃尔什伸着手,刚昏过去便叫踅回来的史密斯架去了保健室。
不久,120和110一齐来了。魏斯理本想和救护车一起去医院,却叫警察留了下来。魏斯理走到克丽丝身边,“克丽丝,你没事吧?”克丽丝倒吸了一口冷气,带着气说:“你是想我和救护车一起去是吧。”魏斯理缄默着,只望着救护车的方向。克丽丝看向魏斯理的侧脸,他的脸上有几处浮肿,神情却是那么的专注,自咬了咬唇,伸出手指去摁了他的脸,魏斯理当即疼得龇牙。至此,克丽丝心满意足的去了。
保健室里,魏斯理和沃尔什对校长和警察充分说明了情况,警察决定把他们两人带回派出所。魏斯理也没什么好说的,便跟着警察往外走,倒是沃尔什开始哭哭啼啼,用一半中文一半爱尔兰语含含糊糊地喊。魏斯理掏了掏耳朵,脑袋还有点晕乎,不过听了个大概,知道沃尔什是怕被遣返。
“校长……大哥……阿Sir……”沃尔什看向保健室里的另外三个人,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,就差跪下了。魏斯理嗤了一声说,“放心,你不会被直接遣返。”“真的?”“做完牢再遣返。”“啊……”“胡咧咧什么呢?”这个黑脸警官瞪了魏斯理一眼,喝道:“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?都跟我回去。本来是要到所里再审你的,说,姓名籍贯住址。”“就在这审?不合规矩吧?”“你假扮学生来这里闹事就合规矩了?”“行。你审吧。魏斯理,男,G市D区XX1905号……”“慢着,”警察抬手制止了魏斯理,自摸了摸裤兜,掏出手机踅去接电话了。魏斯理咂咂嘴,也听不见这警官说的什么,但看他样子,电话那头怕不是他上级,而且不是上一两级那么简单。
“你不是叫林昆吗?”沃尔什弓着身问魏斯理。“林昆?谁告诉你的?”魏斯理用指头揉着脸蛋。“哦,你叫木棍。”沃尔什忽然直起腰杆子说。“啥玩意?”一听,魏斯理又疼得龇牙。“警官先生,我举报。”沃尔什举着手向走来的警察喊道。警察清了清嗓子,“把手放下。给我站好咯。还有你,”他走到魏斯理面前,觑着他瞅了瞅,“你叫魏斯理?”“他不叫林昆,他叫木棍。”沃尔什来说,警官咂嘬一声,沃尔什又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像钉子一样站着。魏斯理展展眉说:“哟,现在公安系统这么先进啊!”“你就说是还是不是?”“是。刚才不已经和你说了嘛。”“刚才是刚才。这样,今天你就先回去,具体应该怎么做,后面会有人汇报的。”“汇报?”没等魏斯理反应过来,警察拉着沃尔什往外走了。“魏斯理先生,轻便吧。”校长也来下了逐客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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